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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事48这一别大结局

本文黄啸的橙子林原创

yelloworangeeva

年春的一天,我俩散步时突然发现他脚下走路不稳,并往我身上靠,眼神迷糊,心想,可能中风了吧?使出全身力气扶着他到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一个正好在旁边的女孩打了,老朋友林芳厚帮我扶着他。我飞奔到家取了一丸同仁堂的安宫牛黄丸,一点点塞进他嘴里……救护车来时他已清醒,血压60/40。到医院确诊为一过性低血压。没有中风,那元一丸的安宫牛黄白吃了。低血压比高血压难对付,没有有效的对症药。悦买来同仁堂的人参须和片,随身携带。只要一迷糊赶紧往嘴里塞。走路、上下楼越来越困难。但坚定的拒绝拐棍、小推车和轮椅。我常自嘲的说:

“我就是他的拐棍!”

直到最后,才推了三天的小车,坐了两天的轮椅,就躺下再也没站起来!

橙注:桐桐推着姥爷

我的力气实在太小,经常上到二楼,实在拽不动了,大喊大叫地把邻居喊出来帮我一把。现在回想起来常常自责,为什么我那样固执的要求他每天坚持下楼散步呢?他和我都受罪。有很多老年人常年不下楼也活得挺好!

橙注:曾是运动健将的老爸,无论是坐还是推着轮椅,对他来说都是羞耻的事。

好像是最后一次下楼散步吧,戴着纸尿裤,身上散发着不好闻的味道。碰到了老朋友李荣俊的女儿李睛,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老头特别喜欢称她为:“小豆豆”的女孩子。小豆豆亲热的抱住老头说:

“黄伯伯,好久没见你了,你好吗?”

这一抱、一问候,给他带来很大的快乐,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不停地对我说:

“小豆豆,小豆豆……”

我知道变得冷漠的他,内心还是渴望关怀,渴望温暖的!

橙注:登陆韩国釜山

年夏天东子带我们到北带河玩了几天。坐游船在海上转了一圈。国庆节假期全家人陪着老头乘公主号豪华遊轮,海上遊了七天。在甲板躺椅上,吹着海风,欣赏着大海的风姿,看日出日落;品尝了那么多国家的美食。我感到了人生的一大享受!

东子问他:“北戴河的船好还是这个船好?”

“北戴河的好。”

对这个回答大家都很奇怪。但是我理解,两三个月前的他比起现在似乎更明白更会欣赏些大海的美丽,也更知道享受些快乐吧!

船上免税店手表柜台前,他站在那里看,我拉他离开,他不走,自言自语的说:

“我要攒点钱买块好表。”

两个女儿同时说:“爸,不用攒钱,现在就买。”

他看看我问:“她们真的要给我买表吗?”

我说:“咱们不买了好不好,家里有二三块呢。”

看到他失望的样子女儿们含泪说:“爸,咱们买,你挑一块吧!”

他真的挑了一块价格不菲的手表,虽然已经说不准几点几分了还是高兴的戴上了那手表。后来这块表就放在了他安眠的地方,将陪伴他到永远!

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黄伯璿一定非常怀念年。那年他九十岁,九十华诞,他过了五次生日。由女儿们张罗的家庭生日宴应该是最温馨的;好妹妹吴荷英请我俩吃烤鸭,说是给黄大哥过生日;吴荷英又邀请林科院里的老朋友们一起又为黄老头安排了一桌生日大餐,还录了像;林学会还有退休协会分別为当年满70、80、90岁的老同志过了集体生日,还送了礼物。但让我感到非常沉重的是,老寿星自己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点高兴、欣慰、快乐!只是默默的吃着大家夹到他盘里的菜。没有笑容、没有回应、没有说一句话……

橙注:过了三次90岁生日的大寿星

橙注:这张合影拍了很多张,照片中老爸都没抬起头来,他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这之后的一个月后,老爸走了。

年,年初的一天早上,他往马桶里吐了口痰,站在那里看了半天,我扶他走开时顺便看了一眼,粉红色!

医务室小大夫毫不质疑的说:“是血痰。”

女医院做了检查。结论是:“肺(左还是右我忘了)部,有佔位性病变。”

悦的好友唐晓梅大夫帮我们找了专家咨询。

“要穿刺才能确诊良性还是恶性?根据血痰估计是恶性,只是估计。”大夫们说话都很谨慎。又接着说:“如果是恶性,治疗手段不外乎,手术、放、化疗,但年纪大了不知能否承受的了。还有一种叫靶向疗法。”

他详细介绍了靶向治疗的流程,及病人承受的痛苦,当然还有昂贵的费用。最后一句话很关键:“保证不了最后能够成功!你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橙注:爸妈年轻时候每天下班回来看电影的地方

家庭会议上,孩子们都沉默不语。我知道他们在等着我的决定。

“如能治好病,花多少钱我都愿意,但他长期慢阻肺,肺功能本来就不好,心脏右束支完全性传导阻滞。能下得了手术台吗?放疗、化疗、靶向,得受多大的罪?能救得了命吗?我不想让他再去受罪了!”

话音一落,孩子们齐声说:“妈,我们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不让爸再受罪了!”

悦通过同学找到中医专家,釆取了吃中药的保守治疗。

我做了个决定,每周日带老头吃顿好吃的。对孩子们说:

“地方你们挑哪儿好,就去哪儿吃,不要嫌贵,钱我出。”

记得大概四五月份吧,女婿朱钢带着到金融街地下商业城吃了顿高级的潮州菜,饭后又带老头到一个知名的甜品店店吃了甜点。那个海默人表现出了少有的满足和高兴。

从这以后,渐渐吃的越来越少,茫然的看着饭店里满桌子的菜说:“我想喝粥。”

我说:“咱们回家喝粥好不好?”

女儿还是花了一二十块钱让饭店给煮了一碗白米粥!

再以后自己不动筷子了,我喂他、他才肯吃。

我对他说:“你不吃饭,还能活吗?你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我不就没伴了吗?”

“你真是这样想吗?”

“真的呀!”

“我吃,我吃!”

勉强的吃几口。

七月底,东子说借辆房车带我们到内蒙玩几天。我说老头状态不好,你们去吧。东子和悦一家去了内蒙。我的心像掉进了无底洞,没着没落。心想要是出点事我找谁去呀?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七月三十一日早晨,我照例下楼取牛奶。可能和老朋友们多聊了一会儿吧。回到家吃惊地看到老头在客厅的地上躺着呢!丢下牛奶赶紧去扶他起来。

他只说了两个字:“找你……”

那几天起床都是我拉一把,他才能坐起来。今天怎能自己起来还能到客厅找我呢?他的状态直线下降。几乎站不稳,走不了路。坚持到晚上他睡下后,非常抱歉地给悦和东子打了电话。他们着急的说:“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呢?我们都喝了酒,开不了车。明天一早就赶回去。医院吧。”

“他睡的很安稳,估计今晚不会有事。明天早上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我扶他去卫生间时,走了几步就坐在地上了,怎么使劲都拉不动他。情急之下给朱家琪打了电话。她家儿子、儿媳连拽带背的把老头扶到沙发上。正准备叫救护车车时,唐晓梅大夫来了。昨晚悦给她打了电话。

她说“已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

到医院做了头部CT。确诊脑出血。在唐大夫医院神内病房,并找了个单间。除了护工我也可以陪住。谢谢唐晓梅大夫!

人生最后的八天怎么过?八百六十个人有八百六十个过法。但是不外乎是清醒的过还是迷糊着过?一个老姐妹流着眼泪一次次的对我说她老伴临终前是多么的清醒,多么的明白。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带着诸多的不放心,带着无限的牵挂、眷恋,告别了亲人。我的老头是个有福之人。他糊涂了,他昏迷了!他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牵挂、什么是眷恋。但是年8月8日上午11时他突然睁开眼睛,对围着他的亲人一个一个的看了一遍后,轻轻地闭上了眼……那是带着安祥、带着爱的眼神,那是告别世界、告别亲人的眼神,那是他将永远不再睁开的眼神!后来这最后告别的情景多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他最后的离去不是因为肺部占位,也不是因为脑出血。

4号还是5号那天,我喂了他几口牛奶和鸡蛋羹。当时还挺有成就感,总算吃了点东西吧!但却害得他得了吸入性肺炎。如果没有这几口牛奶和蛋羮还能再挺些日子吧。是我让他提前告别了人生、提前告别了亲人、提前让我和女儿承受了那撕心裂肺的生死别离!亲爱的,你会怪我吗?

刚住院时,大夫、护士都悄悄问女儿:“她是亲妈吗?怎么和老头差那么多?”

八天后,我掉了十来斤肉。完全成了一个干瘪憔悴满脸沧桑的老太婆了。你看到我这种样子,就不会怪我了,是不是?

女儿、女婿、干儿子在十三陵附近选了一块家族式墓地。顺便把我爷爷奶奶及父母也迁了过去。那另一个世界的家园在群山、树丛之中,风景很美,风水很棒。刘燕吉三个字也刻在了那碑上。老伴儿,耐心地等着我!

拒绝了讣告及任何官方仪式,拒绝了不给解决具体问题的单位领导的所谓慰问和探视,也婉言回绝了林科院老朋友们的看望。办完老头后事跟着啸去了新西兰。后来孩子们又带我游了美国、欧洲、日本。异国风光驱散了不少心中的悲凉。但每次回到北京,东子接我回家后说:

“干妈,东西明天再收拾,今天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

橙注:从此老爸变成了照片,看着我们。

当他走出房门,关门的咣当一声响后。巨大的悲痛就会涌上心头!这空落落的房间就我一个人了。对着那遗像大哭,你不是说过吗?不让我受委屈,为什么这么狠心的丢下我?

在他没生病的时候夜晚的呼噜声震天响,生病后每晚都折腾着。但我照样能睡。现在的夜晚异常安静,却睡不着了!而且一点小响动都能把刚刚睡着的我惊醒。

“黄伯璿,是你回家看我来了吗?”

孤独和孤独带来的恐惧只有失去那陪在你身边至亲至爰的人时才能体会的到呀!

橙注:家群里的对话。

我高龄八十二。夕阳无限好,已是近黄昏。回忆这人生舞台,扮演过多种角色。比如学生,比如四清工作队员,比如文化大革命时期幼儿园阿姨、中小学老师,比如业余舞蹈演员,比如多年的科技工作者、比如妻子……虽然离奥斯卡金像奖相差甚远,但自认为这些角色扮演的还算基本称职。有一个角色演的最差不能及格。那就是:女儿。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我妈!她一生受的苦最多,老了还为我一家四口橾劳。衣服掉了个扣子都找妈来缝,心安理得地接受她对我付出的一切。不懂得让她过过清闲享乐的日子。妈,来生咱们还能相遇吗?届时我一定努力做个好女儿!给你做好吃的,给你缝制你曾为我做的那种绣花衣衫,让你享尽安宁、快乐……

如果有朋友们问我,老伴走了两年多了,你过得怎么样呢?感谢女儿、女婿、外孙女小丫丫带着我出国遊了一大圈;感谢干儿子,只要他在北京每周都来看看我陪我吃饭,出差在外也是三五天打来电话问候;感谢林科院的老朋友们一起散步、聊天、唱歌、买菜、逛公园;去年四老太下江南,感谢三个妹妹把我照顾的周周到到;感谢李桂芝、朱家琪、卞祖贤等把我当成亲姐姐,知道我不会做饭,隔三差五的就给我送好吃的,发糕、土豆饼、红烧肉等等,我怎么那么有口福呢!我应该知足了!

最后我想用杭州灵隐寺中的一句话来结束这打扰了大家一年多的家事:

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谢谢所有朋友们的陪伴!

后面的私货:

大吉给我发来这篇的时候留言:完成任务了。我说真不容易啊,祝贺!我都不敢也没能力开这么大部头。

大吉说,不是你让我写的吗?

我让她写的初衷,只是想起什么写点什么,没想到能成就这么完整的东西。动员别人写并不等于自己有能力和毅力写。

十多万字,海量照片的整理,能想象这个体量的心力和体力付出有多庞大吧。年10月21日第一篇推送,到今天结束,爸爸离开的一年时间里,大吉去了新西兰、美国、荷兰、德国、比利时、瑞士、奥地利、日本,这是命运对大吉10年照顾老爸寸步不离的补偿,她走到哪都说,现在你爸也在多好,她一直带着他。在旅途中萌生了这个写书的想法,然后在一年内完成了这本书稿,我也重新了解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他们和波澜起伏时代所捆绑的难言命运。

家人朋友的点赞打赏都是大吉坚持的动力。

线下也有很多朋友让我转达对大吉的敬意,我都做了二传手。唐伟的话还没来得及转达,放在这里:“追了多篇老太太的回忆文章,对于她的记忆和文笔,惊叹不已!只嫌其少,转致敬意!”然后连续打击我说:“看得出,令堂极富老派文化人的涵养和风姿,可敬可佩可爱。比你有魅力多啦……有深厚的学养和冲淡……这秉性,你大概稍逊风骚哈。”

好吧。

这一生,我和大吉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残酷时代干扰了母女缘份,这次算共同完成一件大事,接下来,希望有机会结集出版,留给后代一本家事,功德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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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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